坠落的审判 影评

聚焦人物的好电影。

法庭审判让人想起奥本海默的审判戏。光头检方律师真有魅力,犀利而富有攻击性。使用法官、双方律师、孩子视角,证人对着镜头论述,镜头简练有力,空镜也好看(虽说那个屋子显得不像有人居住)。
演员表现极其精致。大量正对着脸的镜头驾驭自然,表情真实传神,紧张时的眼角抽搐、被揭露时尴尬的抿嘴,痛苦或哭泣时开玩笑掩饰,原本会看向孩子微笑但痛苦的事实被揭露之后看向孩子却笑不出来的羞愧,双方争执的烦躁和掩盖无力感的愤怒,孩子的失望,狗狗的表演都好极了。甚至看到一半的时候提醒了自己一句“这是故事,不是本人”,精细化程度可见一斑。
最重要的是,以上这些优点全部围绕审判展开,目的明确:让观众当法官,判断有罪无辜、好坏、“对错”。

丈夫因痴迷工作失职闯了祸(而不是犯了错,因为是不可控小概率事件),自责羞愧之下放弃工作、生活和与妻子的关系,投入对孩子的照顾;妻子感到忽视(包括sexually),并且无法缓解对丈夫的责备而想要逃离家庭。妻子并非没有妥协和沟通,也顺从丈夫选择牺牲自己和努力支撑起部分责任,可惜方式不够有力,最终也没能制止丈夫的滑坡。关系演变成两人的相互指责,一边是“你不负责任”一边是“你不是受害者”,沟通失效各执己见。只是指出问题而无力解决,只是争个对错而缺少人文关怀,双方也没有各退一步。丈夫最终淹没在劳累带来的无力、自责、羞耻、挫败感中走向极端不归路。

而实际上双方都并非完全是对方描述的那样:
丈夫的自责严重影响到其精神状态、社会功能丧失,但仍然尽力补偿孩子、努力工作,遭遇背叛、核心价值受损(创作者成功被篡夺)后也有尝试重新挽救生活。虽然生活选择不够犯下错误、尝试以失败告终而精神彻底崩溃,但也远非自居受害者而自造牢笼的人。
妻子原生家庭本不美满,虽然确实对丈夫的失职有怨恨,但也尽量牺牲自己迁就丈夫想法,确实试图帮助丈夫。无奈能力思想不够,在压抑环境中还是选择了逃避。能看出丈夫时间管理的缺点却不能用实际行动关心照顾分担负担,虽有安慰体贴但也有情绪失控专注于争论自己的正确性的时候。对丈夫对孩子都远非无情之人。
所以这就得出来我的结论:两人都既做了对的事又做了错的事情,而选择总归会有冲突和代价。犯了错误(失职出轨)带来的负罪感和羞愧、“被迫无奈做对方没做的事情”“既无法改变过去也难以逃避现实”带来的委屈、无法掌控生活(在异国他乡)带来的无力感摧毁了正常情绪状态的沟通能力。在客观生活经济压力和主观缺少能力的情况下,最终悲剧收场。
那么,难道就没有出路吗?(以下包括椰子的观点)

在亲密关系中,更容易被忽视却往往更具破坏性的是那些“该做却没有做的事情”。那么,在每个阶段有哪些事情可以做来阻止情况恶化,营造出生机盎然、有活力有容错空间的关系呢?
在丈夫闯祸时,首先可以做的是人文关怀。“我知道你在自责,这很正常,我也很自责。我们一起努力,先打起精神专心把能做的能挽救的部分做好,再去想那些,好吗?”
“我非常难过自责,我想要尽全力去补偿,我希望能得到你的支持,即使很多时候我会不理智、犯错误,我希望我们能够一起克服。”
妻子需求没有被满足时“我的需求没有被满足。我理解你的心境,但是我希望在将来能获得补偿,以及至少部分需求得到满足。”
冲突时“我知道你认为自己在受惩罚,但是与其用受害者心态来强求我去做我确实难以做到的东西,不如我们各退一步慢慢计划。”
“我们都会把自己的委屈痛苦压力转移投射到了对方身上,但是请相信我,事情是可以解决的,我们的努力会慢慢有成效的”
事实上我认为,在这种情景中需要双方都同时共同付出巨大牺牲,去做不愿意做的麻烦的事情。危难当前,唯有责任,不计代价而是因为责任去齐心协力解决问题。当然还需要心理学知识作为支撑。

再回到电影的艺术创作上。
审判,首先是刑事案件的取证,检察官与嫌疑人证言、律师抗辩手段的对抗;然后是被(导演和妻子)刻意隐瞒的冲突赤裸裸地爆发,展现亲密关系中的对抗;最后是母子连心与猜疑失望的对抗,这也是母亲最不能接受失去的。
每次对抗都暴露出了更多的疑点,也湮灭了当事人不堪直视的一部分。“事情不是你想当然的那样”。而最后妻子“赢了”成功说服了审判者自己的清白,却也永远无法挽回在整个过程中失去的一切:丈夫,儿子的童年,自己的生活。这也是判决结束之后电影却没有结束的原因,妻子无法和辩方律师展开新的亲密关系,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行为在某种意义上也是“杀害丈夫的凶手”(这里涉及到一个非常敏感的问题:抑郁者的亲密关系者是否对其状况的恶化是否负有责任?尤其是自己曾经造成伤害,也没有成功提振);孩子其实一直能感受到父母间的冲突,却只能靠自己探索真相,无力拯救一切。
每一点的表现都十分到位,引人深思。

最后小吐槽:虽说是很好地为了剧情服务,但先让观众认同很有说服力的检方观点,然后用辩方观点去否定掉,说实话有点pua,但也很让人思考自己的判决标准到底基于道德、事实还是主观臆想。
妻子所说点子得到认同,恐怕在丈夫那样的颓废中是以“whatever”的形式得到。
还有不理解为什么一定要用同性出轨,是想要弱化这个错误吗?其实几人性别调换之后就显得真实到可怕了,甚至像是某种“传统印象”很糟糕。